2016年11月23日 星期三

秦醫.和

秦醫         作者:易龍 (改編自【史記】)

公元前五四一年,晉國君主晉平公身患重疾。
晉平公:「丞相,寡人相信...咳...咳...相信都會不久於人世。以後,國家大事就要勞煩丞相操心了。」
丞相趙武:「為國盡力乃臣之本份。大王春秋正盛,小遇疾患,不日必癒。」
平公:「丞相,你不用逗寡人開心了。診治了三個多月,不要說是宮中太醫,就連晉國所有行醫的都徵召進宮,給寡人施鍼服藥;結果,都是毫無好轉。難道寡人還冀望有神仙下凡相救嗎!」
趙武:「經大王一提,臣倒想起在秦國有個活神仙。」
平公:「秦國!秦國還有可信之人嗎?縱有神仙,以寡人看來多是欺瞞世人的。」
趙武:「雖然秦侯反覆無信,背棄盟約;但其太醫若能為君上治疾解困,也無妨一試。用人唯其才,又豈可因他的背景而棄而不用呢!」
平公:「難道除了秦國,天下間真的沒有能醫治寡人病的人嗎?」
趙武:「大王,雖然以我晉央央大國下求於西戎之秦,確實有損國威;但...」
平公:「丞相你不用再說了,此事容孤再作考慮。」
趙武:「是!大王。」

趙武回到相府。
「老爺!你回來啦。」
趙武:「尹鐸,景叔呢?」
「少主在後園涼亭那裡。」
「你叫景叔來書房見我。」
「是!老爺。」

過了一會...

「父親大人!」
趙武:「景叔,你來了。尹鐸,你出去時順手將門關上,不許有任何人打擾,我與景叔有要事要談。
父親,大王的病況如何?
「為父正為此事而懮心。」
「怎麼了?!」
「大王的病已經拖了好幾個月了,晉國無人能治,病情日趨嚴重,萬一有什麼不測...真是叫人擔心呀。」
「父親所擔心的是...」
「就是晉國的國政。自欒氏、中行氏弒先君厲公亂政以來,已有三十年。晉國的國政落入智氏、魏氏、韓氏等大夫手中。近年大王沈迷於酒色,國政更是一天不如一天。為父雖承蒙大王委以重任,這幾年身為晉國執政,卻處處為這些大夫所掣,國政難以上下通達。」
景叔:「我趙氏本為晉國大氏族,如今竟為眾氏族之後。」
趙武:「如果這時大王有所不測,形勢將對我趙氏非常不利。為了確保我趙氏子孫不再受滅族的危機,一定要想法子治好大王的病。」
景叔:「沒有錯。要治好大王,這樣我們才有時間穩固趙氏在國中的勢力。」
趙武:「唔!景叔懂得這樣想,為父就放心了。念我先祖、先父,一生為晉國盡忠,無結黨營私、爭權奪利之心;最終卻是落得滅族收場,只剩下為父這個趙氏孤兒。可悲!可悲呀!
景叔:「父親,孩兒聽聞秦國太醫令醫和乃前任太醫令醫緩的傳人,其醫術不亞於其師;大王何不法先君景公,求醫於秦?」
趙武:「為父向大王建議求醫於秦,卻被大王拒絕。」

當夜晉平公做了一夢,醒來後急忙召見趙武,與趙武商議求醫於秦之事。

幾天後,晉平公派使臣往秦國求醫。

十多天後,晉使臣到達秦國國都雍,面見了秦國國君秦景公,向他呈上國書,說明來意。

三天後,景公派遣太醫令醫和與晉使臣一同回去晉國。

初夏時分,細雨連日,河水漲溢,道路難行;因此一行人由雍城出發,沿水路到晉都絳城去。

「下官拜見丞相大人。」
趙武:「免禮。」
副使官:「丞相,這位是秦國太醫令醫先生。」
醫和:「下官秦國太醫令醫和,見過丞相。」
趙武:「醫和先生不必多禮。先生能來敝國為大王治病,實是晉國之幸。有待慢之處,請先生多多見諒。」
醫和:「丞相客氣了。」
趙武:「副使,怎麼只得你一人回來?正使官呢?」
副使官:「大人,正使大人他...他在途中死了。」
趙武:「什麼!?他是怎麼死的?」
副使官:「在途中中毒身亡。」
趙武:「怎麼會是這樣的?到底是怎麼回事?快將事情的始末說清楚。」
副使官:「在回程的途中,我們一行人乘坐官船從秦都雍城出發,行到洛水口時候,全船人都出現身體不適,腹部劇痛、腹瀉、嘔吐。經這位太醫令醫先生診斷,發覺大家都是中了毒。幸好醫和先生帶備了解毒之藥,即時給大家服藥,並為各人施鍼解毒,大家才能幸免於難;然而,正使大人和兩名侍從因中毒太深,最後都是救不了。」
趙武:「多謝醫和先生救回敝國使團,趙武在此代大王謝過先生。」
醫和:「丞相不必多禮。」
趙武:「醫和先生今日先在賓館稍作休息,明日待本相為先生引見大王,為大王診治。」
醫和:「好!哪下官先行告辭。」

趙武:「尹鐸!」
「小人在!老爺有何事吩咐?」
趙武:「你倍同副使,為我送醫和先生到賓館休息。」
「是!」

醫和走後,景叔從後堂走出來。

趙武:「景叔,你命人查清楚,到底是什麼回事?為什麼正使官等人會中毒?為父懷疑當中一定另有乾坤,可能是智氏或魏氏的所為。」
景叔:「是!父親。」
趙武:「還有,你派一些武藝高強的侍衛去賓館,好好的保護醫和先生。若真是這些大夫的所為,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醫先生,正使官之死只是殃及池魚吧了!在醫先生為大王診治之前,他們是不會就此罷手的。

當夜三更時分,果然不出趙武所料,有黑衣人摸進了醫和的房間行剌他。

醫和:「什麼人?」
刺客揮劍向醫和撲刺過去。

「嘩!」,突然一聲大叫,刺客應聲倒地。
「師父,你沒事嗎?」
醫和:「為師沒有事。」

他們正想點亮油燈看清房內情況之際,刺客從地上站了起來,一躍,從窗跳了出去。地上只留下了幾滴血跡。

這時,一班侍衛衝了進來。

「先生!你沒事嗎?是否有刺客?」
「剛才是有刺客,不過剛剛又從窗跑了出去。」
「看地上的血跡,刺客是受傷了,快去追。」

侍衛們都追了出去。

「師父,幸好你早料有此事,否則...。師父你怎會料知有刺客的?」
醫和:「季於,你要緊記在心,觀事與診病是無兩樣的,當觀微而知大,知外而達裡,知一而推十,知十而推百。【易】云:『履霜,緊冰至。』是其意也。下毒者豈是為了殺害晉使嗎?如今晉國大夫勢力割據,晉侯若有不測,少君年幼,執政無法制衡,誰為得益者?此人就是刺客的主謀者。」
季於:「呵!原來如此。」
醫和:「上次下毒失敗,為師料其必再派刺客,在為晉侯診治前作出行刺。」
季於:「徒兒以為師父治病了得,今日方知...」
醫和:「好了!好了!睡覺吧,明早還要進宮為晉侯診病。」
「是!師父。」

第二天的一大清早,趙武親自來到賓館接醫和入宮。

趙武:「醫和先生,昨晚安好嗎?好大膽的剌客!居然來到賓館刺殺晉國貴賓。」
醫和:「多虧丞相早作準備,下官別無受傷。」
趙武:「哪就好了!先生,我們現在就入宮為大王診治,好嗎?」
醫和:「丞相,請!」

晉平公臥病在床,已經有兩個月不能上朝了。

為晉侯聽脈診視後,對晉侯說:「大王之病無藥可治,無鍼可施。」
晉平公:「然則寡人之病是不治之症。」
醫和:「大王無須驚慌。大王之病並非不治之症,而是鍼藥用不着吧了。」
晉平公:「請先生詳明。」

醫和:「大王之病是因近女色過度,心惑而志喪。其生疾就如盛滿食物的器皿中生出蟲來,乃屬自壞;並非鬼神作祟,或是飲食失調等原因所致。」
晉平公:「哪麼是否以後都不能近女色?」
醫和:「男近女色乃天之理。不是不能近,而是須要有所節制,不可過度。先賢聖王以樂律來節制百事,事物應五音,故有五節。五節者,快慢不能太過,本末不能偏離中。中聲以降,五降之後,不容再降,再降者是為煩手淫聲。淫聲者使人忘於平和,使君子離於中庸。」
晉平公:「先王之禮樂與節制百事又有何相干?」
醫和:「處百事與彈聽樂韻無異。凡事物能亂人心神,喪其意志者,都應該捨棄遠離。君子彈琴瑟是以怡情養神,節事律己。」

晉平公:「節制與生病又有何干?」
醫和:「天有六氣,降生五味,發為五色,徵為五聲。淫者,不節離道也。應六氣而生六淫,六淫生六疾。六氣者,陰、陽、風、雨、晦、明也,分為四時,序為五節,過則為災;陰淫寒疾,陽淫熱疾,風淫末疾,雨淫腹疾,晦淫惑疾,明淫心疾。此乃天之淫而萬物受之,人之淫則己受之,是為自傷。」

晉平公:「哪近女色與生病又有何關連?」
醫和:「女者,陽物而晦時,淫則生內熱,惑蠱之疾。今大王近女色過度,是為色淫,豈能無疾乎?」

晉平公:「先生有何救寡人之法?」
醫和:「大王只要依下臣的處方調理,以後對女色能以節制,起居生活有常,必能病癒體健。然而,天命不祐晉,良臣將死,請大王珍重玉體。」
晉平公:「多謝先生活命。有得救就好了...有得救就好了...」

晉平公知道其病可癒之後,如釋重負,疲勞地不自覺的入了睡。

趙武:「醫和先生,我們出外再談。」
醫和:「好!丞相,請。」

他們靜悄悄的退離了晉侯的寢室。

趙武:「先生,趙孟代晉國臣民謝過先生。」
醫和:「丞相客氣了。」
趙武:「請問先生,何謂蠱?」
醫和:「蠱者,淫溺惑亂之所生也。於文字的意思,皿蟲為蠱。穀之飛亦為蠱。《蠱》為【周易】六十四卦之一,少男在上,長女在下,故女惑男,謂非正也。山上,風下,故風落山,風在山下。女惑男、風落山謂之《蠱》,皆同物也。」

趙武:「原來如此。剛才又聽到先生提及“良臣”;敢問先生,誰當為“良臣”?」
醫和:「良臣者,丞相也。丞相相國,於今已有八載,國內無亂事,外則諸侯無闕,是可謂臣之良者也。曾聽聞,國之大臣,榮其寵祿,任其大節。然則災禍興,而不能禦,必自受其咎。」
趙武:「先生說災禍興?不知先生所說的災禍是指什麼?」
醫和:「晉侯因色淫以致生重疾,故不能圖恤晉國社稷,對晉國而言,還有比此禍更大的嗎?」
趙武:「哪先生還說良臣將死,又是何意?」
醫和:「丞相身為晉國執政,而未能盡良臣之責,防患於未然,故與良臣將死無別也。」
趙武:「先生,良醫也。」
醫和:「丞相過譽了。實不相瞞,和有一事要相告於丞相。」
趙武:「什麼事?請先生直言。」
醫和:「和觀丞相氣色,實有隱疾,願丞相珍重。」
趙武:「多謝先生關心。不過趙孟暫時還未覺有任何不適之處,日後有需要定必找先生幫忙。」
醫和:「哪下官先行告退。」

醫和在晉國逗留了一個月,將晉侯的疾病治好了。他離開晉國的時侯,晉侯賜贈了厚禮給予他;另外,丞相趙武也送贈了他厚禮,並派人護送他回國。

醫和:「下官如何受得起丞相親自相送。」
趙武:「趙孟衷心的多謝先生,先生你一路走好!」
醫和:「多謝丞相!為了晉國黎民百姓,丞相你要珍重。」

醫和回秦國後半年,趙武病發。

趙武:「難...難...道真的如醫先生所說...」
景叔:「父親大人,如今怎麼辦,連太醫也診治過,都是沒有一點起色。」
趙武:「孩兒,你...你不要傷心,生死各安天命。父親我是五十年前已死的人,這五十年是上天多贈的了。」
景叔:「父...親,不如待孩兒到秦國請醫先生來。」
趙武搖著手說:「不...不...用。尹...尹鐸...」
尹鐸:「老爺!」
趙武:「你...你要幫...幫助少主振...興趙家呀。」
尹鐸:「老爺,嗚...」


兩日後,趙武逝世於家中,晉侯賜趙武諡號文子。




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